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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神探玺洛克
己亥年正月初二食鸡思雁作
兄弟及冠落四方，纵使逢年不得觞。
寝眠寐返同欢悦，斜枕失梦复寒凉。
梅花夜开属五瓣，冬雪未曾一叉藏。
才思脊令相并影，又念鸿雁成数行。
——《一个学化工的厨子爱上推理》
他错过了唯一一次看他拿出戒指向新娘求婚的机会，错过了唯一一次给他当伴郎的机会，错过了在他的婚宴上为他庆祝的机会，也错过了看他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自己孩子时激动的机会。
他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是不是疏远了，唯一知道的，是两个人好久没有联系了。
（一）
你是否还记得这是第几个年头，见那帮老哥们，不是近在身边，而只能是朋友圈刷刷照片。
照片里，大家或油头粉面，或深沉成熟，或西装革履，或饱经沧桑。似乎早已认不出是当年一块闹不停、一块耍不停的他们，认不出是当时一块对答案、一块刷试卷的他们，也认不出是一块打球、一块撸串的他们，是那种把自己放进照片里都会觉得违和的认不出。
一个泛社交化和轻量化交友的时代，大家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些曾留在你身上的标记，和曾经的兄弟。
玺洛克的专栏是“拆西游”，《西游记》里讲兄弟情，只可惜故事的结束不是皆大欢喜。
（二）
兄弟初识，是在花果山，那时的孙悟空还没有大闹天宫，更没有跟唐僧西天取经。
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獝狘王，连自家美猴王七个。日逐讲文论武，走斝传觞，弦歌吹舞，朝去暮回，无般儿不乐。 ——《西游记》第3回
兄弟七人，一起学习一起运动，一起喝酒一起K歌，哥几个谁有了好事就攒一波。
不几日，六个义兄弟，又来拜贺；一闻销名之故，又个个欢喜，每日聚乐不提。 ——《西游记》第3回
你看那猴王得胜归山，那七十二洞妖王与那六弟兄，俱来贺喜。在洞天福地，饮乐无比。 ——《西游记》第3回
品茶论商道，喝酒比吹牛。兄弟七人各自给自己起了个名号，什么混天大圣、覆海大圣、移山大圣、通风大圣等等。其中有一个叫牛魔王的，自称平天大圣。
自作自为，自称自号，耍乐一日，各散讫毕。毕竟，吹牛比嘴的游戏，大概也只有当事人自己会当真。
美好之所以美好，或许是因为其不能长久到老。
此后，孙悟空当了公务员，然后因为“不守本分”进了局子，再然后就是跟着唐僧西天取经。一句再见，便是几百年。
跟着唐僧取经后的孙悟空总是拿跟着唐僧取经学习为口由不参加牛魔王等旧日兄弟的约酒。
“过年一块喝一杯啊，猴子？”
“算了，跟唐僧取经了，就几天假，在花果山陪陪家人。”
再次听到兄弟们的消息时，他们已为人父。而这次孙悟空要求助的，不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自己兄弟的娃娃。
（三）
知道能给自己帮忙的人是自家兄弟的孩子时，孙悟空是很高兴的，牛魔王是我大哥，这事妥了！
行者闻言满心欢喜……止有老孙生得小巧，故此把牛魔王称为大哥。 ——《西游记》第40回
但是同行的沙和尚却大不以为然。
沙和尚笑道：”哥啊，常言道：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哩。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个节礼相邀，他那里与你认甚么亲耶？” ——《西游记》第40回
“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更何况，牛魔王拿出戒指向铁扇公主求婚时，孙悟空不在；牛魔王邀请人当伴郎时，孙悟空不在；牛魔王给红孩儿办的满月酒的时候，孙悟空也不在。
刚开始的几次，在牛魔王喝醉后大概也会想起孙悟空，但渐渐的，牛魔王也记不清孙悟空的样子。
而在另一头的孙悟空还在安慰自己，都是兄弟，他可以担待的。他相信：
“一叶浮萍归大海，为人何处不相逢！” ——《西游记》第40回
可牛魔王的孩子红孩儿还是没认孙悟空这个老叔，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四）
第二次听到兄弟牛魔王的消息，是在解阳山破儿洞。那时的牛魔王，也有了别的兄弟。
兄弟的兄弟，自然是兄弟。但此时的孙悟空却不再是以前的孙悟空，而是把牛魔王家孩子送进劳教所的孙悟空。两人打斗几番，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第三次，便是遇到牛魔王之妻铁扇公主了。
面对孙悟空，铁扇公主的不客气便是最大的客气。
那罗刹听见孙悟空三字，便以撮盐入火，火上浇油；骨都都红生脸上，恶狠狠怒发心头，口中骂道：”这泼猴！今日来了！” ——《西游记》第59回
孙悟空是上门认亲的。对于红孩儿和他干叔的事情，虽然孙悟空特别愧疚，但他始终在心里安慰自己，都是兄弟，可以担待的。
他知道兄弟之间是可以担待的，但不知道兄弟之间是不可以一直担待的。
罗刹道：”你这泼猴！既有兄弟之亲，如何坑陷我子？” ——《西游记》第59回
孙悟空最后去找牛魔王。
（五）
故友重逢，开始还是很客气的。
这大圣整衣上前，深深的唱个大喏道：”长兄，还认得小弟么？” 牛王答礼道：”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么？” 大圣道：”正是，正是，一向久别未拜。适才到此问一女子，方得见兄，丰采果胜常，真可贺也！” ——《西游记》第60回
客气，大概这便是成年人相处的道理。
但两人很快就谈崩了，不是因为牛魔王记仇，而是因为孙悟空此前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给牛魔王惹了麻烦，虽然孙悟空也不是有意的。
但这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牛魔王可以随便担待的孙悟空，牛魔王也不再是那个一说聚会就会翻越千座山，跨过两道海，从西牛贺州到东胜神州来凑局的牛魔王。
一叶浮萍归大海，只不过，相逢，再也难是当年的兄弟。
这一切大概都是孙悟空的错。
曾经，孙悟空以为是兄弟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打着兄弟的旗号一次又一次地放鸽子。直到他意识到，兄弟，也会介意，也会失望。
三年后的春节，对于孙悟空的问候，牛魔王把近来遇到的问题说了一下。
五年后的春节，对于孙悟空的问候，牛魔王只是回复一句：“兄近来甚好，即问弟安。”
十年后的春节，对于孙悟空的问候，牛魔王没有回复，大概是因为太忙了；大概觉得都是兄弟，不用回了；大概，觉得已经不是兄弟，没有必要回了。
电话的那一头，唐僧安慰孙悟空：“你有这份情谊便只是好了，此信既去，汝心当安。知雁去，何必念归音。”
多少年后，当初结义的七兄弟，是否会突然有一天听到对方的消息，然后默默地叨念：
空闻故友添佳眷，不见兄弟又一年。
实不相瞒，玺洛克的专栏是拆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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